吊双卿和白岳集中韵十六首并序
汪白岳曰:“双卿者,金沙薄命女子也。嫁於绡山,才而艳,配农家。子蠢劣冥顽,姑又悍甚迹。其所处,不只凤凰与鸡鹜同栖者。然赋性,温恭淑慎,时有所感,见於诗词,绝无怨悔。岂所谓达人知命者欤?乙丑春,余应童子试,于田阳旅舍中,得读汪诗,知双卿之才与双卿之貌。且因其遇之蹇,而益知其德之良也夫。天下之薄命女子多矣,而知命如双卿者有几人哉?双卿不自悲,而后人悲之。世世流传,争相叹息!后人而复使后人共悲者,则不特一余也。他日,登金沙,而问绡山之遗事,凄风苦雨,衰草愁烟。举目间,无非有一双卿在;即举目间,无非有蠢劣冥顽者在。儿女灯前行,且吊双卿,悲卿而哭双卿者,则又不特一余也。於援笔感和短句十六章,万种闲愁并生於文,即使死者复生,亦为之失声大哭!”
芙蓉城里朅来仙,
浪向寒风结恶缘。
一寸芳心千载恨,
当时曾不泪涟涟。
桃花羞比貌婵娟,
弱骨丰肌态更妍。
误嫁绡山村劣子,
风流要结再生缘。
深闺无偶月成阴,
暗暗魂销半不禁。
每到三更清夜后,
粉书芦叶付长吟。
(汪注:双卿为诗词往往剪芦叶作纸以粉书之,盖取其易灭不欲留字迹于人间也。)
小立东风一倚门,
饶他春草送王孙。
不堪姊妹花开日,
连理枝头结福根。
儿今辜负读睢鸠,
恨杀莲花号并头。
鸾凤已同鸡鹜侣,
空教玉镜对春愁。
颠倒衣裳懒艳妆,
兰花浪作等闲香。
柳腰渐细容渐瘦,
从此罗帷羞见郎。
杜宇前山泪不停,
声声带血到春庭。
何当此葭姻缘恶,
风雨凄凄响铎铃。
眉黛难描张敞笔,
泪痕长写小青诗。
个中无限凄凉意,
肠断春风只自知。
花落花开总不堪,
庭前空自对花惭。
从兹好忏前生孽,
合十喃喃礼佛龛。
谁怜憔悴减容华,
独自临妆暗自嗟。
为问浣衣图在否?
不知可有恨金沙。
(汪注:双卿家临水,每出浣衣,淡妆素服,若不胜情强石邻为绘双卿浣衣图。)
布褂青鞋事事工,
剪刀不耐听寒虫。
儿家自是梨花树,
惆怅残春逐晓风。
咏絮簪花擅素帷,
仙郎一字许谁知。
当年笑杀邻家婢,
窃议书中有所私。
(汪注:双卿与金沙才人赵闇叔书有仙郎一字胜怀不夜之珠句邻婢窃之双卿为书自剖意庄语重令人敬畏。)
肌肤温柔等丽娟,
萧萧清似玉池莲。
无何莲子生心苦,
命不犹人剧可怜。
堂上无何姑又悍,
匹如狮子吼绡山。
愁眉浪逐东风去,
漫向庭帷强笑颜。
不采蘼芜不采桑,
无言愁对合欢床。
今生错注姻缘簿,
枉在人间梦一场。
世事无端万恨牵,
秦云楚雨逼寒毡。
一枝蜡烛烧残尽,
吊罢双卿暗涕涟。
郑云 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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